刘振被沈翊的威势一惊,当即磕头如捣蒜,试图挽回局面。顾子桑见状,先是不动声色瞧了沈翊一眼,眼波之中尽是感激,而后淡淡道:“起来吧。”沈翊撤去威压,刘振这才锵锵站起身来。在场的其余人皆不由侧目而望,显然都感受到了刚刚沈翊释放的恐怖威压。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,没有再说什么。顾子桑的事情落定,一行人便先行离开,只剩下李清渠和陈之昂,这两个学宫的人。沈翊这才坦言此行目的,想拜见夫子。李清渠却是苦笑一声,拱手解释:“沈大侠的拜帖,我们也是收到了的,但实不相瞒,倾城公主也是来拜见老师,亦是未能得见。”沈翊讶然:“这是为何?”李清渠微微摇头:“其实无论谁来,老师都不见。”沈翊眸光微动,他想到了圣僧,沉吟片刻,淡淡问道:“是不见。”“还是不能见。”李清渠沉默半晌,平静道:“老师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,他想见,自然会见的。”沈翊深吸一口气:“若是巫神归来呢?”“夫子也不出面吗?”李清渠瞳孔微缩,沉声道:“沈大侠确定没有说错?”沈翊自衣襟里掏出一个海螺,还有一小截断折的骨杖,将遭遇巫神教的事情详说一遍。李清渠将海螺附耳一听,又递给了陈之昂。他拿着那截断骨杖,颇有些惊讶道:“这上面有微弱的巫神真意的残留。”“若我没认错的话,这是,巫神幡?”沈翊点头:“本来就只剩一半,后来又被我劈成了三段,我留了一截,带给你们来瞧瞧。”座下的陈之昂听罢海螺的声音,若有所思地出言道:“若按照南巫的通用咒言译来,确实是:南冥海枯,血日高悬。得吾召命,九幽重开。”“这当是巫神自己的预言。”沈翊瞧了陈之昂几眼。没想到这儒生还懂南巫咒言。陈之昂瞥见沈翊的眼神,竟好似看透他心中所想,先一步说道:“老师此前随夫子镇压南巫,也获得了一批巫神教的典籍,学生自幼喜好钻研,便也看过一些。”沈翊微微颔首,倒也没想问。不过这陈之昂洞悉人心的眼力和广博学识,倒是真能管中窥豹,可见一斑。李清渠得陈之昂肯定,朝沈翊拱手,言语更是多了几分亲近:“沈兄弟替九州天下扫除巫神余孽,李清渠感激不尽,镇邪卫驻守十万大山几十载,令人钦佩,若是学宫早知此时,也好派人前去接应,不至让忠勇之士寒了心。”沈翊摆了摆手。知道也好,不知道也好。都已是过眼云烟。从此再无镇邪卫,只有相伴游历天下的名为石头的少年和那唤作黄起元的老人了。“至于老师。”“李某便实话实说。”“他如今不在学宫。”“大约在两年前,老师曾言心有所感,外出云游天下,归期不定,也可能再不归来。”沈翊揉了揉太阳穴。这说辞和圣僧当初说的几乎分毫不差,想必夫子亦是心有所感,外出寻求破碎之道。先是白帝,后是圣僧,再是夫子。难怪江湖上几乎见不到天人高手的消息,这些高手一个个或是远游,或是隐遁,皆为了追求更高的境界。俗世凡尘对他们反倒没什么吸引力。当然,西陵佛国的体系不太一样。他们依靠凝魂珠传承代代活佛精神烙印,未尝不是一种长生久视。只是如今夫子远游未归。巫神隐患变成了压在众人心头的阴影。然此时此刻,多思无益。或许巫神归来之际,白帝和夫子亦远游而归,那巫神也翻不起什么风浪。此事言罢,李清渠道:“倾城公主便在学宫暂歇,预计三日后启程泰山,行祭天大典仪式。”“沈兄弟既欲与公主同行,不若便也在学宫住下,届时一同出发。”沈翊抬手称谢,正欲告辞,忽然门外有一弟子叩门而入,作揖说道:“先生,师兄。”“齐王殿下派人拜山。”“想请沈翊大侠前往齐王府一叙。”齐王?沈翊眼现诧异,他和这位可没有交集。陈之昂笑道:“沈兄和公主皆身在学宫,若我是齐王殿下,说不得也要请你到王府一叙,探探虚实。”沈翊摩挲着下巴。“若是我不去呢?”陈之昂:“自然是会开罪齐王殿下,而且也相当于向世人昭告,你彻底站在公主这一边。”沈翊揉了揉太阳穴:“朝堂争端,真的很烦。”“我是真没想掺和。”怎料那来报信的弟子却道:“那人说有沈大侠的故人在齐王府做客,所以请沈大侠前往一叙。”沈翊却是更为疑惑,他和齐王素昧平生,实在想不出会有共同相识的故人。只是想到答应了要随顾子桑走一遭,而她此行桑海最大的威胁,恐怕就是这位齐王爷。不如趁此机会去见一见,瞧瞧这是个怎样的人。毕竟晋王、襄王、秦王,他都已见过,便也不用厚此薄彼,来个雨露均沾也不错。“行,那便有劳带路吧。”陈之昂却道:“不若便由我为二位引路吧。”陈之昂又转头向李清渠告辞;“老师,学生去去就回。”李清渠微微颔首答应,又朝沈翊二人点头示意,陈之昂便带着沈翊二人离开会客的别院。一路上。陈之昂走在前。沈翊二人在后。他走的并不快,而是开口道:“沈大侠,听说你在白帝城与清风相熟,而后又并行一路向西,可是去找无心和尚?”听到陈之昂此问,沈翊这才醒觉,麒麟榜上佛道儒三家英才占据前五之列。彼此相熟自是应有之义。“正是。”“可有寻到无心?”“他们二人可曾安好?”沈翊抿了抿嘴,简单道:“有。”“无心身在西陵,清风也留在那里。”陈之昂微微一笑:“当初清风本有意邀我至白帝城,而后与尔同去西陵走一遭,可惜我却是被事情绊住了。”“不然我也能早一些与沈大侠相识。”沈翊含笑:“人生路漫漫,相逢不恨晚。”陈之昂亦是点头,似乎颇为认同沈翊之言,旋即又道:“沈大侠可知我是被何事牵绊?”沈翊此刻却是觉察出陈之昂话语中的古怪,当即侧头审视含笑的陈之昂:“可教我知?”“自无不可。”“在下当时在中郡。”“作晋王殿下的入幕之宾。”沈翊止了脚步,眼眸微微眯起,一股肃杀的氛围,更是顷刻笼罩陈之昂。